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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章 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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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陳似錦怎麽回事?”鐘建林晚上十點又抱著保溫杯坐在了局長辦公室裏,呼嚕一把禿頂,等著聽匯報。

“根據陳似錦外婆所說,九點四十的時候陳似錦吊瓶掛完了按鈴沒反應,她就出去找護士了,中間不過五分鐘,陳似錦就開始出現很嚴重的室顫,護士過來正好趕上,雖然搶救時間比較及時,但是還是沒救過來。”郭毓秀舉著小本,手腕一歪,齜牙咧嘴,趕緊用小本擋上,手背上露出一塊青皮,這是剛阻止顧異對何專家的鼻梁進行慘無人道的問時候被顧異打的。

“陳似錦是猝死?”

“對。”

郭毓秀一瞧,鐘局兩條長壽眉倏忽擰在一起,瞧瞧他又瞧門,心裏暗道不好,果不其然鐘局張口就問:“我聽說顧異也在現場,怎麽不是他來匯報?好像何專家也在?”

“顧隊……咳,他那個,在和,何專家交流案情,咳。”郭毓秀兩眼眨的,都快眨出魚尾紋了。

“交流案情?”鐘局鏡片反光,一副大BOSS派頭,兩手托鼻孔,“說吧,在哪呢?”

“訊……訊問室……”鐘局辦公室的門呼啦一開,唐鏡猛地縮腦袋,聽見郭毓秀扯嗓子喊,“鐘局!鐘局!”

然後沖她比劃個砍頭的動作。

訊問室裏咣當一聲,顧異椅子一甩,大馬金刀坐下,身子前傾:“給你個機會,自己交代,怕你細皮嫩肉不經打。”

“不合適吧,顧支隊長。”何易晞眨眨眼,“我好像沒什麽需要交代的。”

顧異桌子一拍:“今天晚上去醫院幹嘛了?”

“兇手能在極短的情況下殺害四個人,甚至包括一名成年男性,同時沒有留下任何指紋、腳印,包括DNA,說明他是一個十分冷靜、有計劃而且具有很強的反偵察能力的人,同時,根據現場的一些作案特征,比如廚房被清理幹凈的血跡,屍體擺放位置、姿勢,甚至是給大女兒換了新衣服蓋好被子這些固定行為,可以推測兇手有一定的強迫癥行為——”

“誰聽你說這個了,回答我問題,晚上去醫院幹嘛了!”何易晞洋洋灑灑馬上要開專案會了,顧異巴掌當驚堂木,甩在桌上,劈裏啪啦放鞭炮似的。

“我懷疑兇手可能會再次行兇,所以去看看她。”

“看看她?”顧異唰的站起來,繞到何易晞身側,又是一巴掌哐哐響,“哄誰呢?看看她,把她看死了?您跟我解釋解釋今天晚上什麽情況?”

何易晞眨眼:“顧支隊長,你在說什麽?”

“那劍、那貓還有那大腦穿刺,你使的什麽妖法?你不跟我說清楚,今晚甭想從這裏出去!”

“妖法?”何易晞手指彈鋼琴一樣在桌子上敲,臉色不變心不亂跳,嘴角抿著個魅惑眾生的笑:“陳似錦死於心源性猝死,她冠狀動脈狹窄是先天性的,我就算是會做法,也不能改變她生理結構吧?顧支隊長是不是沒聽我的建議回家補覺,都出現幻覺了?”

“你放屁!”顧異可算逮著機會放“屁”了,大跨一步,揪住何專家衣領,往桌上一壓,那架勢,跟欺負良家婦女似的,“不是看陳似錦嗎?你告訴我,你去1031病房幹嘛?我告你,你要是不招,老子有的是辦法對付你!”

“顧支隊長,什麽年代了,還興老虎凳辣椒水呢。”何易晞襯衣扣子被扯掉兩顆,鎖骨都露半截了,還跟沒事人一樣,忽然壓低聲音,“而且就算我招了,你覺得有人信嗎?”

“我——”顧異被堵的啞口無言,醫院的事說出去,確實沒人信,就連顧異自己都不信,但天底下哪有那麽巧的事兒?前腳瞅見陳似錦腦袋被戳個洞,後腳人就死了。

經過一秒鐘思考顧異拎起手銬就給拷上了,訊問室門咣當一聲被踹開。鐘局臉黑的像包拯,踱著步進來:“行啊,顧異,受害人沒看住,案子也不查,跑這交流案情來了。”

“是顧支隊長單方面跟我交流案情。”何易晞煽風點火火上澆油,晃晃手銬,一對桃花眼笑成一條縫。

顧異一瞧,這人明裏暗裏告狀呢,眼見鐘局的臉上演紅與黑,就差犯高血壓了,趕緊解釋:“鐘局,我拷他是有原因的!”

鐘局氣的就差抄鞋底子抽顧異了,鐵砂掌往桌上一拍,指著顧異鼻尖:“有個屁原因!還不給解開!”

顧異不願意,垮個臉,站的還挺直。

“杵著什麽?是不是還得要我親自動手?”

顧異不情不願給解開了,何易晞還當著他臉前揉手腕:“陳似錦的死因我剛才已經解釋的很清楚了,如果顧支隊長不相信可以去問問陳似錦的主治醫生。顧支隊長似乎對我抱有一些偏見,雖然我不太清楚原因,但是這樣下去顧支隊長老琢磨我有什麽問題,影響案件偵破方向,會拖慢工作效率,兇手的冷卻期是15天,已經過去兩天了。”

顧異梗著脖子分辯:“胡說八道!我有偏見?9.23晚上你在現場,今兒晚上你又在,你前腳到,陳似錦後腳就死了!別告我你是死亡天使,走哪哪死人!”

鐘局吼他:“顧異你閉嘴!這個支隊長你要是沒本事幹,就讓郭毓秀來幹!”

郭毓秀門口探頭瞧熱鬧呢,一聽點自己名嚇得腦袋往後抽,抽半路聽見鐘局又喊他:“郭毓秀這案子你牽頭配合何專家工作!讓顧異在家清醒兩天再來上班!”

“啊?”郭毓秀傻眼,瞧顧異,顧異還跟那臉紅脖子粗呢沒工夫理他,又稍息立正,“是!”

“老子還不稀罕呢!”顧異手銬往桌上一撂,誰也不給臉,出門還瞥郭毓秀一眼。

郭毓秀往後縮腦袋。

鐘局罵走了顧異,又給他擦屁股,安慰半晌何易晞,別跟顧異置氣,他腦子有坑,何易晞聽的呵欠連天好歹放行了,局裏出來一下樓,顧異從大柱子後頭閃出來:“何大仙,捎你一程?”

無事獻殷勤,非奸即盜。

何易晞揣兜:“顧支隊長逼供不成,改懷柔了?”

顧異嗤之以鼻:“順道而已,我懷也沖著姑娘懷,您靠邊吧。”

車何易晞大大方方坐了,反正不坐他也得擠地鐵,還對著後視鏡整整衣領,十一點半的海晏大道挺寬闊,他側臉瞧景,手指在腿上彈琴,明明滅滅的光就在他臉上來回晃,每一幀都仿佛拍海報。

顧異承認他好看,但是沒心思欣賞,他心裏揣著事,琢磨一路,鐘局磨嘴皮子的功夫他氣已經消了,他也瞧明白了何易晞這人是仗著自己沒證據囂張跋扈,心裏頭打算盤:“我一天二十四小時就跟你,我不信你在我眼皮子底下作妖。”

這事一直想到家門口跟何易晞分道揚鑣,一把按住何易晞開門的手:“大仙您家裏收拾好了?不然先屈尊上我那邊住兩天?”

何易晞比他高那麽一點,垂眼看他:“盯梢?”

“瞧您說的,我這是客氣。”

“那你可得盯緊點。”何易晞笑笑,收拾東西,跟顧異進了家門,留下家裏頭兩只大花貍吱吱撓門,他當聽不見。

顧異家裏亂點,但他不介意,哪個單身狗家裏不亂,亂才是溫馨表現,何易晞眼神裏透露著股嫌棄:“顧支隊長,我睡哪?”

顧異一人自然沒有睡倆床的愛好,他叨著個牙刷:“你愛怕擠啊,我床那著呢。”

理想是美好的,現實是殘酷的,顧異躺在床上戳成一根木棍,床再大也繃不住倆一米八幾小夥子睡,忒擠點兒!

何易晞跟他客氣:“不然我睡沙發吧。”

顧異按住他,往床邊挪挪:“別,就這睡,睡著了就不覺得擠了。”

睡哪也不行,就得睡他顧大爺眼皮子底下!要不是手銬扔訊問室了,還得給他拷床頭上。

何易晞失笑:“什麽歪理邪說。”

顧異沒心沒肺,一挨枕頭就眼皮打架,但是他還得盯著何易晞,連打幾個呵欠強撐清明。

何易晞腦袋枕著手,側身問他:“受害者的屍體解剖了嗎?”

顧異揉眼:“啊?……沒呢,家屬不同意,等您明兒個去做工作呢。”

“顧支隊長有沒有想過,你們的偵查方向是錯誤的呢?”

一句話把顧異刺激精神了:“你這是什麽意思?自己個兒還沒撇清呢,又來質疑我們思路有問題?你是夜觀星象觀出來的嗎?”

何易晞尋思耐下性子提點他兩句,誰知道這位大爺陰陽怪氣半夢半醒都不忘擠兌他,正想回敬他,樓上突然傳來一陣悠揚的琴聲,如水傾瀉,灌進顧異耳朵眼兒裏。

還是德彪西的那首《月光》。

顧異一聽就招架不住了,就差找倆火柴棍支棱眼皮了,嘴裏還念叨:“樓上那小姑娘這麽晚了還練琴呢……”

何易晞問他:“你怎麽就知道是趙恬恬呢?”

“不然是誰?”顧異撩不動眼皮了,說話都迷糊了,“誰家爹媽……三更半夜彈琴影響孩子睡覺,有……病嗎?明天可還上學呢……”

何易晞從睡衣口袋裏掏出張黑白兩寸大頭照,照片上那人抿嘴瞪眼面部肌肉緊張,拍的跟遺照似的,正是床上躺著的這位大爺,背心褲衩玉體橫陳,就跟小火爐似的往外冒熱氣,給他拍扁了往漫畫書裏那麽一插,活脫脫直球思維熱血男主,還得帶個備註——處男。

這會兒不知道夢見什麽了,眉頭倏忽皺起來了,眼皮動動,嘴巴亂撇,跟條小狗似的,何易晞看著直樂,伸出手在他眉心撫了一把,那人瞬間就臉色平和,五官舒展,又迷蒙過去了。

樓上的鋼琴聲突然錯了個音兒,斷了,然後又繼續從頭彈起來,一遍又一遍,每次都卡在相同的位置,斷了又續上。

顧異睡的稀裏糊塗還帶做夢的,夢見唐鏡過生日,大家聚在一塊慶祝,季良披個白大褂帶著手套從廚房出來,推著個小桌:“今天我們吃火鍋。”

顧異眼一瞟,嚇了一跳,三層小桌上中下擺的全是人體組織,周圍人大喊:“吃吃吃!”甩開腮幫子就吃了,顧異慌的不行,但是實在太香了,他忍不住——

然後他就餓醒了。

一睜眼,自己一人擺成大字橫在床上,要盯梢的人早沒了,顧異打一激靈,又聞見飯香味,推開臥室門,早飯擺了一桌,何易晞掂著兩根筷子夾了個包子,米粥還冒著熱氣,兩只大花貍一只在桌上盤著,一只在椅子上盤著,瞧見他還雙眼一瞇打個呵欠,活脫脫大爺樣。

顧異心潮澎湃,趿拉著拖鞋往椅子旁邊挪,貓大爺勉為其難給他騰出半拉屁股大小,顧異坐的跟小媳婦一樣,手指顫顫巍巍就想擼貓,貓大爺頭一扭,嫌棄。

“顧支隊長睡眠質量挺好。”何易晞早上睜眼,買了早飯,把家裏兩只貓接過來,叮了咣啷一頓響,顧異楞是雷打不動,估摸著在他床邊唱KTV都不帶能醒的。

“何專家這話怎麽說的,你那屋又是塵又是土的,打掃還不得打掃到後半夜去,睡我這多好。”顧異人沒盯住,臉微微一紅,嘴上還不能輸,又偷偷瞄飯桌,伸手抓包子,何易晞筷子頭一敲:“顧支隊長太自覺了點。”

顧異撇撇嘴:“何專家一樣的東西吃兩份,胃口不小啊?”

何易晞筷子一頓:“就著您那口氣,吃得下嗎?”

顧異被堵了一嘴,無言以對,五分鐘洗漱完畢順帶呼嚕呼嚕一頭炸毛,又挨著椅子邊坐下,抓起個包子,那麽大的個兒,一共三口解決,那廂何易晞一口嚼八下,剛吃完,擦擦嘴,放下筷子,派頭優雅,知道的這是喝粥吃包子,不知道還以為米其林餐廳吃2000一碟的水煮西藍花呢。

顧異嚼著包子偷偷觀察何易晞,不巧跟他對上眼,連忙視線往回撤,落在碗沿兒上的筷子,噎了一瞬:“這是什麽?”

何易晞瞄一眼不解其意:“筷子啊,也難過顧支隊長不認識,畢竟吃飯都用手。”

“我呸,筷子我不認識嗎?”顧異挨嗆,就著粥把包子灌下去了,“這不是我家東西,哪來的?”

“當然是我自己的。”何易晞又開始擦手,指頭透著粉白帶著光,削蔥似的又好像白玉似的。

“你吃飯用這個?”顧異伸手想碰,何易晞瞪他一眼,“這什麽材質的?這上面是什麽?”

“烏木鑲銀。”

“吃飯就吃飯,還用個鑲銀的筷子,你是怕我下毒還是怎麽著?”顧異上一次見到銀筷還是他媽給他剛出生的大侄子送禮物,這邊人興給小孩兒送銀碗銀筷,討的是個吉祥,還沒見過真的有人用銀筷吃東西的,這何專家,就是騷包。

何易晞端著碗往洗碗池裏放,回身把手伸到顧異鼻子下面:“早飯二十塊五毛,五毛免了,給我二十。”

“我靠!舍得用銀筷子吃飯,舍不得那二十!”

“那是我用,你用得要錢。”何易晞晃晃手,“趕緊。”

“沾過你口水的東西,我還不想用呢!”顧異嚷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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